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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悲劇之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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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午1點半左右,三人聚首麥當勞。

秦伊妮給每個人都買了一份漢堡套餐。因為連夜奔波再加上饑餓的原因,顧不上說話每個人都先狼吞虎咽吃了起來,但隨著食物的減少,空氣也越來越顯凝重。秦伊妮有點受不了這種壓抑,感覺好像是在吃“李老大的最後午餐”似的。

馮劍飛終於開口:“你對我剛才的破案結果有異議麽?”

因為這個問題顯然是在問馮雲霄,秦伊妮馬上把目光轉向他,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可能是化妝的緣故,看不出他神色的變化。

“現在絕對不會再有新增的幸存者了,也就是說‘女神號’所有的幸存者就是陳兆華、唐葵、周曉樂、尹月還有失去記憶的你一共五個人。”

馮雲霄點頭。

“‘女神號’肯定是被Black Jack所炸沈,而且據警方資料顯示,Black Jack是受過特訓的恐怖分子,為人極為狡猾,常孤身行動,但每次都能順利逃脫。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Black Jack就在你們五個人之中,不對,周曉樂已經可以排除,那麽,在你們四個人當中,必有一個是Black Jack,關於這點你有異議麽?”

“哦,”也許是長時間化妝導致臉部的不舒服,馮雲霄下意識用左手搔了搔臉頰,“雖然事實可能會出人意料,但是鑒於現在‘女神號’已經沈沒,絕大多數證據已經毀滅的情況下,我可以認同你這個推理。”

“我想你也會同意,因為你想找尋Black Jack的決心絕不亞於我才對。”馮劍飛說完這句後就閉上了嘴,似乎在思索著怎麽述說下一個問題。在這短暫的沈默中秦伊妮開口問了一個一直以來都非常想知道的問題:“‘妮默辛’真的能讓人‘永久’失憶麽?還有沒有恢覆的可能呢?”

“絕對無法恢覆!”馮劍飛對這個問題不假思索地回答,“這是恐怖分子集團在進行了大量的活體試驗後研制出的洗腦藥物,它永久性地抹去了大腦中曾經的記憶,經常被用在綁架重要人質等場合。在以往被‘妮默辛’洗腦並獲救的人質中沒有恢覆記憶的先例。要知道毀滅一個東西永遠比恢覆它要簡單得多。”

對這個答覆秦伊妮雖早有準備,但還是有些受到打擊,她偷睨了馮雲霄一眼,他卻只是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好像剛才的談話和他沒有一點關系。

“你知道,在我的推理結果中Black Jack就是你。”馮劍飛思緒整理完畢,神色變得異常冷峻,“本來尹月是你最後洗脫罪名的機會,你當時為什麽要阻止我問下去呢?是不是你想讓我心存疑問,下不了抓你的決心?”

終於說到了關鍵之處,秦伊妮發覺自己的心臟突然“砰砰”亂跳,不止如此,她還必須努力抑止住自己漸漸急促的呼吸。

可是馮雲霄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她不是Black Jack。”

“那你說誰是?”馮劍飛似乎憤怒了,聲音也漸漸失控起來,“你不會到這時再拋出Black Jack已經沈入海底的結論吧?”

“不,他一定活著,這我前面已經說過了。”馮雲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秦伊妮清楚的從他瞳孔中看到一團黑色的仇恨之火,雖然只是一瞬之間,但已足夠讓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在這點上我們的看法倒很一致,那我問你現在就這麽四個人,陳兆華、唐葵、尹月和你。你說是哪一個?”馮劍飛不客氣地發問。

馮雲霄對馮劍飛的問題避而不答,而是突然用一種異樣的語調說:“我能提一個請求麽?”

“快說!”馮劍飛似乎已經很不耐煩,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從鼻孔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誰是Black Jack,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如果那樣的話我會保證束手就擒,這你盡可放心。”說到這裏馮雲霄頓了一頓,“因為沒有證據的緣故,我們現在純粹靠推理來解決問題,這是我和你的約定,我一定會遵守。”

馮雲霄不緊不慢地說著,這時馮劍飛的神色稍顯緩和。馮雲霄繼續說道:“現在嫌疑人包括我只有四個了,我們可以運用推理中最簡單的排除法,也就是說如果我不能指出其餘三人中哪個是Black Jack,那麽我承認我就是Black Jack。的確到現在來看我是最可疑的一個,你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我也沒有證據可以反駁。我對Black Jack的仇恨並不亞於你,所以如果最後Black Jack真的是我的話,不用你說我也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不過雖然我之前一路追尋其餘幸存者,也一直在暗處參與監聽,可以說對他們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但其中卻有一人是例外的……”

“陳兆華?”秦伊妮突然脫口而出。

“是的。”馮雲霄看向秦伊妮然後點了一下頭,“關於他的案子我只是聽過你們的轉述,所以我對他的了解程度還不夠,所以在對‘誰是Black Jack’這個問題下定論之前我必須要拜訪一下他本人,我說的是親自拜訪,這就是我最後的請求。”

馮劍飛突然開始沈默,秦伊妮瞅著他的臉孔,發現他像是被施了石化咒語一樣動彈不得。秦伊妮明白馮雲霄的這個請求等於是在說他信不過馮劍飛,可是從馮雲霄的角度來講也是無可厚非。

時間緩緩地流逝,在秦伊妮的心裏好像已經過了幾個世紀,這個過程讓她倍感煎熬,如若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她身上爬過,她快要坐不下去了!就在這時,馮劍飛才突然開口了,他說完之後馬上就疲憊地用手撐住額頭,仿佛剛和敵人進行了一場異常激烈的殊死搏鬥。

“可以。”他這樣說道。

【2】

馬永才沒一會兒就又點了一支煙,他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支了。他懷著重重的心事踱步在二樓的走廊上。說起來他是這所別墅的一家之長。別墅裏還住著其他四個人分別是傭人阿鳳、瘸腿的弟弟馬永富、堂妹馬春燕和她的兒子陳兆華。他們似乎都在刻意避開他。誰都能感覺到別墅被籠罩在陰郁的氛圍中。而馬永才似乎已經對這個受夠了,不滿地“哼”了一聲,然後就滿面怒容地走回臥室,用力地甩上門。他發現墻上又被誰掛上了的那張他早已拿下來不知多少次的結婚照,照片中的女主角就是和他分居已久的掛名妻子周琦蕓。馬永才真的對這一切都受夠了!他這次毫不客氣地抓過相框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踏上幾腳,整個相框頓時粉身碎骨。“下次看你還怎麽掛!”馬永才憤怒地嘟囔了一句。但也許是剛才的動作太過劇烈,他不由得捂住胸口,拿出手帕捂住嘴,接著從喉嚨裏發出一連串嘶啞的吼聲。“該是做了斷的時候了……”馬永才恨恨地說道,手帕被他順手丟進廢紙簍裏,上面已經沾上了一塊黛紅色的汙跡。

周琦蕓步行至馬家別墅大門外,敲門前先把臉上的淚痕用手隨意地抹了兩下。“這麽晚了還叫我來是想幹什麽?”這個問題她已經思考了無數次,不過還是不明所以。她決定就照馬永才說的時間如約而至,看看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藥。慘白色的月光籠罩著整所別墅,她掏出鑰匙時不禁背上泛起一陣寒意。客廳裏只有阿鳳一個人正忙著打掃收拾,她看到周琦蕓進來的身影明顯的吃了一驚,但立刻換上一副笑容上前招呼她。周琦蕓沒心情和她磨蹭,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幾句就直奔二樓了。阿鳳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不用說她去的一定是馬永才的房間,她幹癟的嘴唇下意識地一張一翕像是在說著什麽。

第二天天剛亮,馬永才的弟弟馬永富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馬永才臥室外一邊大聲吆喝“馬永才,你給我開門!我知道小蕓昨晚來了,你給我開門!你到底想幹什麽!”一邊用力拍打著。但除了門板上“啪啪”的回應聲之外,裏面沒有一點動靜。“小蕓,我是永富,你快開門!”他又喊了幾嗓子,可門內依舊悄然無聲。馬永富這下可急壞了,他把拐杖往旁邊一撂就讓身子朝門撞去。可是因為另一條腿瘸了的緣故並使不上力,門顫悠了一下就紋絲不動了。陳兆華這時聞聲趕來,見狀馬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二舅,怎麽了?”

“華兒,快過來!幫二舅把這門撞開!”

“這是為啥?”陳兆華楞在原地。

“阿鳳說昨晚大舅媽過來了,可現在我叫她她也不理我,可能出事了!”

“啊?大舅媽咋會在裏面?不是吧?”陳兆華一下子也著急起來。

“我也不知道啊!你快點幫我撞開它就得,快啊!”

陳兆華終於明白了事態緊急,退後幾步,然後就猛地一個前沖。這樣幾次之後,“喀嚓”一聲傳來,似乎有了一點效果。陳兆華繼續如法炮制,當第七八下的時候,門終於在一聲悶響中應聲而開了。這時陳兆華的前沖勢頭已經收不回來,結果一個狗吃屎栽倒在地。馬永富也沒工夫管陳兆華,抄起地上的拐杖就徑直朝裏間走。可是剛到門口,他人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一動不動。傭人阿鳳這時聽到動靜也慌張地從走廊趕來,陳兆華也從地上爬起來,來到裏間門口。但是裏面的景象讓他們幾乎同時大叫起來!只見從天花板上垂下一根繩子,馬永才的屍體直楞楞地吊在上面,最恐怖的是他的表情,臉部肌肉扭曲地折疊,眼珠凸了出來,仿佛瞅見了地獄的惡魔般直楞楞地盯著天花板某處,看來早已氣絕多時了,房間內哪裏還有周琦蕓的影子!

【3】

X海域的這座無名荒島也許真是一個不祥之地,不止當“女神號”在經過時遇難,在6名幸存者登陸荒島之後連續發生了兩起命案,而且當剩下的4人成功脫離荒島以後,叵運似乎還是緊隨其後,一起起命案總是毫無征兆地發生在他們左右,使他們一次次地經受著殘酷的人性洗禮。有時秦伊妮甚至不明白,這當真是荒島的詛咒麽?抑或是,現實——荒島以外的人們所居住的地方——本來就比荒島要可怕得多?

但只有一點是肯定的——當秦伊妮看到馮劍飛面色凝重地掛上電話後——她知道他們將拜訪的最後幸存者也不會例外。

陳兆華曾經在派出所留下了他的手機和住址,但為了在他不加防範的情況下進行調查所以事先並沒有和他取得聯系,而是直接來到了那個地址,但卻發現那裏早已人去樓空,一片狼藉。在馮劍飛試圖用手機和陳兆華取得聯系後,才得知原來他們家為了陳父的病已經欠債累累,她母親當初還瞞著他,可是就在前一段時間債主們集體上門討債後才了解到現在的窘狀。好在當時母親已經住在親戚處療養,而他也趁著夜色逃去避難了。於是馮劍飛一行人只得再連夜乘火車趕往陳兆華所說的K市,可是就在他們剛下車沒多久馮劍飛就接到了陳兆華打來的求助電話。掛上電話後馮劍飛臉色鐵青,並狠狠地跺了一下腳。可是秦伊妮卻反而有種暗暗的慶幸——因為至少陳兆華本人沒有出事,否則嫌疑人又會少了一個!至於別人的生死,如果是天災人禍那是黴運當頭福氣不好,但如果是惡意的謀殺,警察又怎能阻止得了?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一行人才乘出租車來到了陳兆華的“避難所”。一路看過來與其說這裏是市區,倒不如說是海港小鎮來得更恰當。不過也許這裏的居民都喜好做生意的緣故,沿街布滿了花紅酒綠的酒館飯店和林林總總充滿暧昧氛圍的娛樂場所。秦伊妮暗暗皺了一下眉,似乎用鼻子就能嗅得到這裏強烈的犯罪氣息。

陳兆華所描述的別墅前已經停了一輛警車。這所別墅粗看之下裝修得還算細致,但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哪裏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馮劍飛下車之後暗暗咬了咬牙就直往裏闖,將近門口之時果然從警車裏竄出一個中年男子,他一個箭步攔在馮劍飛面前,露出一副敵視的兇狠嘴臉:“幹什麽的?!”

馮劍飛話不多說,只是亮了亮證件。

“你們是哪裏的?”對方的態度馬上有所緩和,他鼓起眼珠上下打量了一番,繼續問。

“‘女神號’專案組的,找你們負責人。”

秦伊妮覺得這個名稱有點好笑,但對方一聽到“女神號”幾個字神色馬上就變了,他撂下一句“你們等等”就迅速跑回車裏用對講機和裏面的人取得聯系。因為是方言的關系所以秦伊妮完全沒聽懂他們在講什麽。但是沒過一會兒,他就把手臂伸出車外對著馮劍飛朝別墅門口指了指,意思是可以進去了。

秦伊妮和馮雲霄跟在昂首挺胸的馮劍飛身後往別墅內走去,雖然暗自欣賞馮劍飛的經驗值提升,但是看到自己已經淪為跟班的事實還是心有不甘。她咬了咬牙,忽然註意到一件事:就是馮雲霄已經很長時間不發一言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這次的負責人和上次在育才鎮碰到的“笑面虎”完全不同,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雙目炯炯有神,也許是經常戶外曝曬或在海港小城經常游泳運動的緣故,皮膚出奇的黝黑,修長的身材上看不出有任何贅肉,臉頰說不上幹瘦甚至顯得很勻稱,給人以一種沈穩老練的感覺。雖然視覺上是出奇的反差,但當他開口說話後竟然發覺是“笑面虎”的加強版:“幸會幸會,鄙人姓劉,叫我老劉就行了。說來也巧,三位探長初訪此地還來不及好好招待就遇到如此命案,雖然未免有些掃興但正好可以讓我輩一睹M市精英的探案風采。實在是三生有幸……”

聽了這話秦伊妮差點沒嘔出來,但馮劍飛只是冷冷一笑:“能把案情大致介紹一下麽?”

老劉點了點頭,一邊把大家帶向案發現場,一邊介紹起來。

死者馬永才,42歲,為XX飯店和XX網吧老板。死亡地點:家中臥室。門鎖在其外甥陳兆華撞壞前被人反鎖(用鑰匙從外面也可反鎖),現場確定為第一死亡現場。法醫初步鑒定屍體只有脖子一處致命勒痕,為上吊所致。死亡時間初步判定為昨晚11點至淩晨1點之間。屍體還待法醫做進一步解剖鑒定。臥室地板上發現一個碎的相框,裏面沒有任何照片。離上吊位置不遠處的書櫥上有四個玻璃杯被撞碎。死者口袋內發現一封遺書,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本人因患絕癥,不欲茍活,家人保重。馬永才即日。”經調查事發當天別墅內除死者外共有5人,除周琦蕓外現在都在別墅內。他們分別是別墅的傭人阿鳳,死者的弟弟馬永富,死者的堂妹馬春燕及她的兒子陳兆華。

以上就是老劉所提供的全部資料,在這份嫌疑人名單裏最吸引他們的無疑還是“陳兆華”三個字。但是秦伊妮轉念一想,發覺這起案件似乎還不能馬上斷定為自殺還是他殺。

“是自殺也有可能啊?”秦伊妮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馮劍飛扭頭看向馮雲霄,似乎是想聽聽他的意見,而馮雲霄只是做了一個“你請”的手勢。馮劍飛見狀用右手搔了搔頭皮,然後清了清嗓子,正當秦伊妮以為他就要發表高見時他居然又硬生生把話給咽了回去,隨後竟然也對著秦伊妮擺了一個“你請”的手勢。

——哼,搞什麽嘛?

秦伊妮在心裏罵道。她知道馮劍飛也選擇了“後發制人”,打算讓她充當“炮灰”。不過想起了育才鎮的失利和最近馮劍飛囂張的樣子,她就有點咽不下這口氣。選擇退縮?門都沒有!

秦伊妮先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老劉也在一旁暗暗打量著這火藥味十足的“專案三人組”,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架勢。老實說自從追捕馮雲霄以來自己一直都沒什麽功績,所以這次非露露臉不可,決不能讓人給瞧扁了!

打定主意之後,她馬上迫使自己恢覆鎮定,其實在看了現場和屍體以後,她發覺此案並非“難啃的骨頭”,只是目前掌握的線索還不充分罷了。於是她決定先把別墅裏的人集中問話之後再作定奪。

馬上四個當事人就匯聚一堂了,他們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從神情來看似乎並不怎麽把一旁的警察放在眼裏。其中只有陳兆華時不時地向他們瞟來疑惑的眼神,似乎想要詢問為什麽要來找他?他的眼神暗示著一種潛藏於內心的恐懼,也許是害怕他們來逮捕他吧。

逮捕?也許會吧。秦伊妮暗暗想道,即使是荒島誤殺案很可能也會判個幾年的,這還在你不是Black Jack的前提下。不過現在秦伊妮決定把荒島的事先暫擱一邊,目前對她而言最緊要的事就是破了當前的案子。至於其它的,秦伊妮悄悄瞅了馮雲霄一眼,發現他已經如老練的獵手般不動聲色地站在馮劍飛的身後,他無聲無息地對陳兆華的一言一行進行冷眼旁觀,深邃的目光似乎能一眼穿透人心。他忽然帶給秦伊妮一種恐怖的錯覺。

秦伊妮又把目光回落在四名當事人身上,她突然發覺這四人的行為舉止分開來看似乎還沒有什麽異常之處,但如果聚在一起則不知為什麽總讓她有一種無法釋懷的別扭感。但現在也無暇細想,清了清嗓子後她拋出了第一個問題:“因為寫了遺書的原因,我的初步看法是自殺,你們有什麽看法?”

“自殺?那可真他媽的晦氣!”馬永富憤憤地說,並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就是這種人唄!”馬春燕在一旁有點陰陽怪氣地說著,秦伊妮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發覺她眉心間浮現出一股憤恨之色,這讓秦伊妮暗自一驚,她應該就是陳兆華那罹患抑郁癥的母親了,可是與她想象中的形象大不相同。想象中的她身材沒這麽高挑,言語也沒如此刻薄。

“都是陳蕾這賤女人惹的禍!”陳兆華突然咒罵了一句,但發覺馮劍飛正在註視自己,馬上閉上了嘴。

時間也許真能消磨一切呢?眾人的一舉一動秦伊妮都看在眼裏,她發覺陳兆華只不過經過了短短的數天工夫,就已經抹去了初次見面的那種滄桑,形同一個口無遮攔的市井小混混,這是心魔被馮劍飛除去的緣故麽?如果不是這樣,那就只可能是受了這幾個人的影響,或者是受這裏民風的影響,是所謂的近墨者黑麽?秦伊妮倒吸了一口涼氣,越來越覺得這個家的不同尋常。

“你們難道都不傷心麽?馬永才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長嗎?陳蕾又是誰?”秦伊妮有數不清的問題要問。

“傷心啥?他簡直是我們家的恥辱!”馬永富大聲地說。

“怎麽講?”

“他都上吊了所以我也不怕跟你說,我都恨不得親手宰了他!陳蕾這狐貍精就是他的姘婦,為了那個臭女人他把老婆都攆走了。他不僅從小就是一個混混,長大了還敗家忘本,恩將仇報,現在自殺一是因為得了絕癥,二是因為連那個賤女人都不要他了!”馬永富因為太激動而嗆了幾下,然後才接著說下去,“他當初就是個社會流氓,不務正業。後來不知從哪兒籌到錢開起了網吧。本來這也可以說是個好的開端,可是他卻繼續好吃懶做,眼看著網吧也要關門大吉了,可就在這坎兒,他遇到了小蕓。小蕓不嫌棄他的以前,也不顧家裏的反對,硬是把戶口簿偷出來嫁給了他。結婚後小蕓拼死拼活地幫他打理網吧,坐櫃臺收錢、掃地、收拾垃圾、擦機器,總而言之是啥活兒都幹過,啥苦都吃過!就這樣才一天天地讓網吧有所起色,維持了下去。”說到這裏馬永富又歇了一口氣,“然後也是運氣好,正好趕上了互聯網的好勢頭,網吧開始有賺頭了。這時小蕓當機立斷擴大規模,並拿出一部分資金另開了家飯店。這樣一下子錢就賺得越來越多,俺們一家人也都沈浸在喜悅裏,以為將來可以享福了,可哪知禍根卻早已種下!

“因為小蕓勞累過度,所以身體衰老得很快。而整天無所事事,只知道揮霍的馬永才,竟嫌棄起小蕓來了。他不但公開找了個狐貍精回家,還把小蕓趕回了娘家!”馬永富越說越氣,突然又大聲咳嗽起來,陳兆華連忙走過去幫他捶背:“二舅,你別說了。”

“居然有這種事?”秦伊妮不禁眉頭緊鎖,“那你們為什麽不管管呢?”

“管……我這條腿就是管了給打廢的!”馬永富一聽就更來火了,也不顧陳兆華在一旁幫他捶背,手舞足蹈地就嚷了起來,“因為他有錢了,當初那幫小混混都來找他當靠山了。我有一次為小蕓打抱不平,數落了他幾句,第二天我走出家門還沒多遠,就沖出一夥人用麻袋罩住我的頭然後一陣猛打,其中一個人拿鋼管當場就把我這條腿給打殘廢了!你說我是他親弟弟他都能這麽狠,誰還敢管他?!”

“這叫殺雞儆猴!”馬春燕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補充。

“那你們為什麽還要住在他家呢?”

“我們家所有的收入全都被馬永才掌控了。我腿瘸了被廠裏辭了;春燕她也被一個叫李徽財的給害得家破人亡,打官司還欠下一屁股債;陳兆華這孩子本來在國外念書,現在也不得不中斷學業回國。他當時是大學念到一半就毅然出國的,可現在兩頭文憑都沒著落工作也找不到。而我如果不在這裏更不知他會對小蕓和春燕做些什麽!你說我們能怎麽辦?春燕是我接過來的,我要對她負責!所以我們也都只好忍氣吞聲地住在這裏茍活!”

說完之後馬永富小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又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像是在用這種方式來發洩他對這個家的不滿。

“可是有一點很奇怪啊,像你說的那樣,馬永才又為什麽要自殺呢?”一旁的馮劍飛突然問。

馬永富等人聽到這個問題不禁楞了一下,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馬春燕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想他是因為得了癌癥的原因,而且又被那姘婦拋棄了才想不開的吧,永富前面不是說過了麽……?”

“他被拋棄?他既然這麽有財又短命,還會被拋棄?”秦伊妮問。

“其實也不是那騷狐貍精想拋棄他,是我們小蕓死活也不肯和馬永才離婚,那狐貍精才不得已和他分手的。所以他從心底裏恨死小蕓了。”馬春燕說完後撇了一下嘴,滿臉都是鄙夷之色。

就在這時,法醫突然把馮劍飛叫了出去,過了大約5分鐘左右,馮劍飛皺著眉頭走回來。他進屋後先煞有介事地瞅了秦伊妮一眼,然後開口說:“剛才在死者嘴裏鑒定出一種殘餘的安眠藥成分。所以對於這起案件我們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有人事先用安眠藥迷暈了死者,然後把他放到了繩子上來偽裝成自殺的假相。”馮劍飛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還有那份遺書已初步確定是偽造的,不是馬永才的筆跡。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一起謀殺案。”

“啊?!”在坐的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秦伊妮心裏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她出於直覺的判斷又讓她在馮劍飛面前落了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把心態調整好並繼續向四位嫌疑人發問:“我現在想問一下誰是昨晚最後一個見到死者的?”

“是周琦蕓,她昨晚來找過他。”這時一直一言不發的傭人阿鳳畏畏縮縮地回答。

“她什麽時候走的?”

“不清楚……”

秦伊妮馬上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剛才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劉,他這時才嘿嘿一笑:“你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去找她了,現在應該在來這裏的路上吧。”

“那就好。”秦伊妮隨口應道。也許是緊張過後松懈的緣故,讓她根本就沒察覺陳兆華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冷笑,稍縱即逝。只有一旁的馮雲霄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

【4】

因為演變成謀殺案的緣故,秦伊妮一行人又回到了案發現場,也就是馬永才的臥室,進行第二次調查。桌上放著一本臺歷,秦伊妮忽然走到近前翻到下一頁一看,在一個日期上畫著一個重重的圓圈,時間戲劇性地就在一個禮拜之後。然後秦伊妮又註意到了一件剛才竟然疏忽大意的事:死者上吊位置下面的靠背椅子被擺回了案發當時的模樣,可是竟然呈現“h”順時針旋轉90度的樣子。這幾乎是任何上吊者踢倒椅子時都無法完成的不可能任務。那麽會不會是死者先把椅子擺成這樣然後直接站上去的呢?秦伊妮馬上讓老劉帶鑒證科的人來進行鑒定,結果並沒有出乎秦伊妮的意料。在綜合繩索長度,椅子高度,死者下巴到腳尖高度之後得出以下結論:死者是不可能站在這樣躺倒的椅子上直接上吊的。至此為止,秦伊妮關於此案的推理方向於是發生了完全逆轉,她馬上回到客廳,對著四名嫌疑人鄭重其事地宣布:“現在我有問題要問你們,你們必須一個一個到書房來,從現在開始互相之間禁止交頭接耳。”

在書房裏還沒等秦伊妮等人坐定,馬永富就鬼鬼祟祟閃了進來。

“我,我有件事想和你們說……”馬永富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詭異的表情,讓秦伊妮看著有點心頭發毛。

“什麽事?”

“其實……其實馬永才是我殺的!”

話音未落,在場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你說人是你殺的?”

“是的,你也看出來了,我很恨他……”馬永富的眼珠直勾勾地瞅著秦伊妮,“現在事情既然都已經敗露了,我也不想再連累其他人了!”

“那你把事情經過描述一下。”

“其實關於昨晚的計劃我已準備多時。我知道他這人喜歡喝紅酒,就買了一瓶然後下了點迷藥,假裝有事情有求於他給他敬了兩杯,他倒也沒提防我,喝了之後馬上就趴下了。我連忙把準備好的繩子系在天花板上,然後把他擡上去擺成了自殺的模樣。然後再拿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遺書塞在他口袋裏。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了。”馬永富說完後咂了一下嘴,掃視了一下眾人。

“那我問你,地上的相框裏本來有沒有照片?”這是秦伊妮註意到的一個細節。

“這……讓我想想啊,應該是有的,是他和周琦蕓的結婚照。”

“那為什麽現在摔在地上?”

“這其實也是因為我。俺看不慣小蕓受他欺負,俺心裏把小蕓當成俺自家閨女一樣。所以就時常趁他不在的時候把照片掛在他墻上提醒他。如果他從此善待小蕓我也許就下不了手了,但他看到後總是把相框收起來。昨天我又把相框偷偷掛上去後,沒想到他晚上再次把它摔在地上。我當時在門外聽到就馬上起了殺心,我絕不允許他再這麽摔相框了!”

“摔相框?那大概是什麽時候?”

“晚上10點多。”

“那現在裏面的照片呢?”

“這俺不知道,可能又被他藏了起來,撕了也說不定。”

“既然這樣,你先跟我去警車呆著!”老劉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把一瘸一拐的馬永富往外面拽,馬永富只是耷拉下腦袋沒有任何反抗地跟在後面。

到了這時秦伊妮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真相現在終於浮出水面了,自己雖然沒有那種破獲不可能犯罪的成就感,但至少也沒有像育才鎮那樣丟人現眼了。就在這時她看見書房的房門倏地被打開了,陳兆華母親馬春燕那蒼老的容顏一下子映入眼簾。但如果秦伊妮沒看錯的話,馬春燕的嘴角剛才似乎稍微朝上彎起了一下,和寫滿皺紋的臉湊成了一副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表情。

她就如風中殘燭般立在書房中央卻不言語,為了避免氣氛進一步尷尬下去,秦伊妮只得擔負起找話題的職責來:“你說說馬永富是怎樣的人?”

“他這人就是直腸子一個,硬漢子,有啥說啥。所以才會被馬永才修理成廢人。不過現在先不說他,我想先告訴你們另一件事。”馬春燕的聲音就如走音的口琴般尖利沙啞,秦伊妮打心底裏想盡早結束這場對話,馬上敷衍地問:“什麽事?”

馬春燕猶豫了一下,說:“人是我殺的!”

“啊?”這下秦伊妮怔住了,“你說馬永才是你殺的?”

“嗯,就是我殺的。我雖然知道可能瞞不下去,但也沒想到這麽快就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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